没有技巧,全是感情。没有雅论,全是肉欲。

遇狼·上

主要是想给诸诸一个嘴上戴着止吠器的狼狗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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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鉴明二十一岁那年捡到一只狼崽。

 

仪王之乱第七年,褚仲旭麾下十万精兵加之方鉴明所率两万流觞军,褚奉仪溃败之势已成必然。仪王自知正面交战决无胜算,令心腹冯仑、李运、王晁征自中州兵分三路遁逃,冯仑向东逃往澜州,李运南下往宛州,王晁征北上去往瀚州。三路均有一与褚奉仪年纪、身形相仿之人行于军前,仪王自己则乔装打扮混入李运一列,成功逃至宛州。

 

然褚、方二人探得的线报有误,他二人各率两万军士兵分两路追至澜州、瀚州,剿灭叛贼冯仑、王晁征后互通军情,才知探子里出了内奸,遂决定会师通平城。

 

大军刚退敌寇,又日夜兼程赶赴宛州,军中人马已是强弩之末。途径霜还城彤云山一带时恰逢北风过境、大雪压山,方鉴明遂率军士驻扎霜还城中稍作整顿。瀚州人豪迈飒沓甚至于原始,城中不乏有饲养悍兽为宠的人,那狼崽便是方鉴明于军营外捡到的。

 

刚捡到它时方鉴明只以为自己捡了只受伤的小狗,一身黄毛脏兮兮的,摸着粗糙得很。背上一道不知被什么野禽抓出来的伤,因为失血过多体温下降得厉害,呼吸声也轻得像要散了。方鉴明小心翼翼将“狗崽”揣在怀里带回帐中,给它包扎好伤口,将它放在软垫上把火盆凑近了给它取暖。

 

这一路悉心照料,方鉴明与褚仲旭会师通平城时,小狗已经能吃能睡、活蹦乱跳,军中将士见它机灵也喜欢得紧。

 

行军打仗过的本是乏味枯燥的日子,双手在人血里浸泡了太久,筑起的杀孽早已数不胜数。方鉴明不喜欢杀人,他有时看着自己的刀剑割破一道脆弱的动脉,或是刺穿一颗年轻的心脏,会分心去想,两军交战其实不过各为其主,可天下再没有哪一条命能轻贱过战场上的命,说如草芥也是抬举了。

 

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可战火烧过的地方,人死了便是真的死了,血水淌过的土地甚至开不出花。

 

这些分神却也只在须臾之间,流觞方氏小世子方鉴明自十四岁起领兵打仗,七年间手刃敌军无数。帝修老迈昏聩,太子怯懦无用,他与褚仲旭是大徵最锋利的两柄剑,必须削铁如泥、战无不胜,血肉之躯亦需锻作钢筋铁骨、不可劈折。

 

那一年方鉴明是在无边的风声、哀号声与刀剑相击之声中度过的。

 

小狗没有名字,一只小白狗,方鉴明却随口叫它小黑。小黑长到七个月,站起来已有半人高。杂黄色的胎毛褪去,长出柔软雪白的新毛。方鉴明爱干净,连自己的狗崽子一身皮毛也打理得油光水滑。只是这小狗尖嘴立耳,尾巴低垂,一双金色的眼睛一到晚上就亮得似闪烁着凶光。方鉴明终于觉察不对,自己捡来的小狗原来是一匹狼。

 

他日日抱着小狗入睡,自从有了小狗,便再不和褚仲旭同床共枕。旭王年轻气盛,不甘心被一只狗崽比了下去,一人一狗便时常龇牙咧嘴相互瞪视。每到这时,方鉴明便觉得旭哥也变成一只需他挠肚皮的狗崽。

 

军中将士得知小狗是狼,一个个皆生出畏惧之心。狼生来桀骜不驯又有血性,军中人这才想起它吃肉时有多么凶狠,仿佛下一次那两列尖长犬齿咬上的就是自己的脖子。可方鉴明不舍得将他放生,狼崽子像是感知了众人视线的敌意,浑身的毛竖起来自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,却被方鉴明轻轻抚摸头顶制住。

 

那之后方鉴明与众人各退一步,狼崽子的嘴被套上软革束-带再罩上铁制的口-笼,束带一直连接到脖子上的皮革项-圈,项-圈上又连着一根两指粗的铁链。满嘴尖齿被严防死守,铁链拴在军营中的木柱子上,众人方才安心。

 

眼见得狼崽子被困在那小小一寸土地,方鉴明终究于心不忍。失去了自由的狼,活得更不如家养的狗。

 

转眼与褚奉仪的最后一战将至,大战前夜漫天飞雪,方鉴明在雪地里深深抱拥他的狼崽,将那些套在它身上的枷锁全部卸下,抚摸着它蓬松柔软的毛发,在它额头落下一个吻。

 

冬风肃杀如利刃刮得人遍体生寒,原来南疆的土地也有如此寒冷的冬天。

 

可小狼崽记得,那个吻很热很热,是方鉴明留下了一滴泪。

 

他放它走,小狼崽在山崖上狂奔。它不是不渴望自由,自由是刻在野兽骨血里的。于是小黑一直跑到精疲力竭,跑到眼前无路可走。那一日的朝阳红如血染,它忽然觉得地动山摇,是远处两军交战发出滔天的嘶吼之声撼动了宛州山河。狼崽的嗜血之性亦被点燃,于群山之巅长鸣一声,引得空谷回响震飞栖于枝头的鸟雀。

 

 

 

 

可它终究还是回去了。它于夜色中遁回军营,却闻见浓厚的血腥气。黑夜中,一只狼的眼睛亮如电光。它循着那气味走进主帐,看到褚仲旭躺在榻上,胸前被鲜血尽染,气若游丝。它无法控制地咧开嘴,唾液顺着犬齿滴落地面。它的眼前一片猩红,一个将死之人,在狼的眼里不过是一块肉。

 

“小黑?”

 

是方鉴明的声音,那声音颤抖、虚浮,狼崽的视线瞬间清明了。它着急地跑到方鉴明腿边嗅他,但他身上没有新鲜的血——他没有受伤。

 

“你想吃了他吗?”

 

方鉴明的声音突然很平静,像冬日里冰封十尺的潭水,平静至死寂。狼崽点点头,又摇摇头,它看到那双漂亮的、发光的眼睛此刻只余下一望无际的黑。于是它知道,它不能吃掉褚仲旭,那个人死了,他会难过。

 

小黑突然感到头上一沉,是方鉴明在它头顶又落下一个吻,不同的是,这个吻很凉、很冰。

 

“阿旭不会死的。小黑,你再等一等。”

 

它不知道方鉴明要它等什么,可是方鉴明说的话,它都会听。于是它趴伏在床榻边,乖顺地等着。那一日军帐中的油灯很暗,小黑看到方鉴明俯下-身,双手捧着他死灰的脸。他也给了褚仲旭一个吻,落在他的唇上,温柔的、沉痛的、炙-热的吻。

 

“小黑,等我死了,把我吃掉吧。”

 

 

 

小黑每天白日里去山上觅食,夜间又偷偷溜回军帐之中守着方鉴明。可是有一天,当它回到军营,却闻见另一股新鲜的、猩甜的血腥味。它认得,这是方鉴明的血。

 

它又惊又怕地飞奔入军帐,只见到方鉴明躺倒在地上,胸前被鲜血尽染,气若游丝。它觉得不解、惊讶,突然又觉得愤怒。那本该流血、本该去死的褚仲旭竟然呼吸平稳地躺在榻上,虽然仍是一动不动,面上却有了血色。

 

它心急如焚地去舔方鉴明的唇。它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只以为是因为方鉴明献给褚仲旭的那个吻。于是白狼火-热的、粗粝的舌头伸-入那两片薄软的唇,可是方鉴明连口腔也是那么的冰凉。一向红艳艳的唇为什么变得这样惨白?小黑觉得他很可怜。

 

方鉴明感受到小黑因为着急而慌不择路的舌,眼皮动了动,艰难抬手抚摸小黑背上的毛。因为疏于打理,那毛发已失去了光泽,变得有些扎手。

 

“小黑,你来了......你是来......吃掉我的吗......”

 

话未说完,他的手便颓然落到地上。狼崽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,它的心好像四分五裂了,很痛苦很痛苦。它突然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。

 

原来这就是眼泪,原来方鉴明那一夜是在流泪,难道他的心那时也这么痛吗。

 

小黑觉得不是的。它刚回到军帐中的那一夜,看到一双浑然已经死去的眼睛,那时的方鉴明一定比送别自己的时候更心痛,他只是流不出眼泪了。他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,受伤的是褚仲旭,他却先死了。

 

 

帐外寂无人声,只有漫天的风雪不知疲倦地号着、飘着。帐内那一盏小小的油灯耗干了最后一滴灯油,终于熄灭了。褚仲旭与方诸都那样无声无息地躺着,没有人看到,那只通体雪白的狼化成了一个少年,古铜色的皮肤、银白的发,一双凶似恶兽的金色眼睛闪着幽暗的光。

 

他握住一柄尖而短的弯刀,割开自己的手臂。金色的血液顺着手肘流下,滴到方鉴明胸前的伤口上。那些殷红的血水便如同被灌注了生命,重新钻入方鉴明裂开的皮肉里。

 

狼族的自愈能力远胜这世间任何一种生灵,少年臂上的伤口不过片刻便愈合、流不出血了。他于是再划一刀,双眼紧紧盯着方鉴明胸口那个血窟窿。血不流了,便再划,终于那道口子变成了深可见骨的一道伤,和方鉴明胸口上的一样深。而那些四散的血肉被一滴一滴的鎏金血液滋养,一寸寸重新长回方鉴明洞开的胸腔,直至看不见分毫的裂痕。小黑突然觉得很昏沉,也很开心,他第一次咧开嘴像人类一样笑,而后身子一歪倒在了方鉴明身边。

 

待到小黑朦朦胧胧醒来,已过去了三日,他低头看看自己,又变回了那只毛茸茸的狼,此刻正躺在方鉴明怀中。见它醒转,那个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,紧紧抱住它,亲它的头顶。

 

车轮声毂毂响着,载他们回赴天启城。小狼崽知道,战役结束了,每次一战毕,方鉴明的眸子便像一轮拨开云翳的月,皎皎生辉。此刻方鉴明顺着它后背的毛,轻声问:“是你救了我吗?小黑。”小黑不知道如何回答,它不能说话,又被方鉴明抱得很紧,只好埋首在他胸前,听他胸腔中蓬勃的、有力的心跳声。

 

狼族的体内流着金色的血,有疗伤救命之效。它们能化为人形,可是为狼时的形态样貌却和山间任何一匹天生天养的野狼没有分别。瀚州人骨子里铭刻着嗜血好杀的劣性,此地男子自六岁起便学角斗、捕猎,各部落间亦杀伐不休,因而时常捉捕狼族放血疗伤。小狼崽背上那道口子,不是被野禽所伤,而是瀚州人的刀。

 

 

 

那之后,褚仲旭登基,改年号为天享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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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id.3450418

不知道怎么搜wid的,去大眼:莎乐美之吻_

我会在ping lun里放lian jie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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